形而上的岩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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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而上的岩石
我是一块岩石,大不足以成为山,小不足以成为砂的岩石,一块尴尬的岩石。
虽然醒悟得短暂,但我已经明白——其实“我”有很多很多,它们从一个“某时”开始,存在于时间之中,永恒地延续着,我只是其中之一。
作为一块岩石而言,我想我过于多思。


一个人枯坐是寂寞。
两个人枯坐是无聊。
那么一块岩石在一个地方呆了成千上万年又是什么呢?
我不能动,不能走。

还记得有一块曾经是我邻居的铁矿石,有一天变成了螺丝,坐在放着响屁的高级轿车上经过我身边,喜气洋洋朝我喊:来呀来呀,一起来呀!运作良好,保养全面,绝对值得……
那颗螺丝以前还是铁矿石的时候总在我耳边嘀咕说它要做大事做大事,直到有一天有人把它带走为止。今天我的身边修成了路,看到了它。
运作良好,保养全面。
谁要我做一颗螺丝?
问题是,我不会变成一颗螺丝。

在存在的漫长时间中,因为想得太多,我感到自己好象有了一个会痛的头。
麻烦。

那时我的身边已经变成了一个“发展中的城市”,喧哗、吵闹,尘土飞扬,夜里有无数的灯火比星星还多,吐着热焰,但是不会眨眼。
日子又短又长。

他走在大街上,人群间隙中,经过我的身边,黑暗里没有注意到我,无意中被我绊了一下,低声说道:该死的石头。
我不是石头,我是岩石。我的母亲是一座山。我想说的,但没有说出来。
灯火闪烁的暗夜里看不清脸,他有仿佛永远不打理的乱发,因为懒而酷爱的牛仔裤,剪影总是在动,不肯安静;总是和一帮所谓死党在一起,玩,笑。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快乐”?
那为什么还有那不能忘却的慌乱、空洞?为了它们而使你想要不断地坠落?
却因为不能坠落到底而在半空中四处张望,眼神迷惘?
那是他经过我的一瞬间。
那双眼睛里什么也没有。
他走在大街上,人群间隙中,背影变得安静,仿佛疑惑不安。

作为一块岩石而言,我想我有太多的“感情”。
我爱着这个孩子。
我是那样地爱着这个单纯的男人、复杂的孩子。我安静地呆在原地,呆在原地凝视着。
我不是石头,我是岩石,我的母亲是一座山。我听见自己的“心”在喃喃自语。
问题是,岩石应该有“心”吗?

“我是爱你的
我爱你到底
你是爱我的
你爱我到底……”
单纯、坚定,怀着纯粹不理智、感性中的韧来解释自己所碰到的一切事情。
我生长、生长、生长到自己的壳的极限。
问题是,这究竟该不该是一块岩石的特性?

在我的意识里,见到它如此孤寂、安静地呆在原地,在它的周围有无数的变数在产生、发展、消亡,它像个沉默、温暖而又冷漠的旁观者,同时又是某种程度上的参与者。
它在安静沉默中缓缓变化着。
我知道,作为一块岩石而言,它过于爱思考,甚至可以被感知,它是块岩石,仅仅是块岩石,它在被别人的概念既定为“岩石”之后,它觉得自己就是“岩石”,有一天它在想自己为什么是。

为什么是?
是因为坚硬还是因为安静?
是因为无动于衷还是因为不会移动?
那些问题太多,令人不知所措。
有多少人在通过别人的肯定来描摹自己和自己的人生?而又有谁真正通过自己的肯定来描摹着自己?
是一种赞同吗?
纯粹是做梦般地不切实际。
而且不能实际。那是切肤切骨之痛,不要那样的解释。
只存在于不真实。
形而上的岩石。

他是个“孩子”。
孩子在走,孩子在笑,孩子在和孩子们说话,孩子在哭、但是不流泪。
他是“孩子”吗?
迷惘、混乱、不知所谓和不能理解……思维上的东西也可以漂浮在空气里,形成一种气味四处飘散。

它是岩石,它知道它是,它肯定它是。
他是孩子或男人,它不肯定他是什么。
他在笑,在生活,在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中生活。
他在哭,在背后、在面孔、在意识的背后哭,不流泪地哭。
它是岩石,岩石有一颗“心”。
那颗心收到了一封信,那封信来自另一颗心,一颗在另一种壳下面的心。
那封信没有说爱情,那封信的内容已在传送中遗失。

我是岩石,我有一颗不属于岩石的“心”。
我收到一封信,信上有看不懂的风的痕迹,那来自另一个我不能理解的世界,一个不停运动中的世界。
我没有动,呆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一切无所谓有所谓的变迁在快速或缓慢地发生。

我是那样地爱着,也是那样地存在着。
我是这样的岩石。
作为一块岩石而言,我想我过于多思。

2001年2月1日


作者:因为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