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处机的水下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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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处机梦到吴承恩在西湖上的倒影,他在梦里开始猜想那个倒影下面的花园。丘处机知道每一个人的背后都有一座花园,在他梦到过的人里他们的花园都排着密密麻麻的书柜,吴承恩的花园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他翻了一下沉睡中的身体,企图进入吴承恩水面下的花园。他不知道能不能得逞,后来他无意识地把伸了伸左脚,那只左脚随即消失在床上空气中。
那个时代的某个晚上一切都很美好,从南方吹来的一丝风绕着院子里的那棵树转了好几圈,最后肯定树上还没有被命名的果子不会掉下来后,才垂头丧气地钻进地面的一个小洞穴,它要在那里休息一直到下一个夜晚才出来寻找其它未命名的果树及它们身上熟透的果实。
看着丘处机作梦的人只有一个,她的名字至今仍悬浮在时间的广场,广场的空间里浮动着无以计数的名字,我们和我们的后代永远都没有机会与这些三五成群随风起浮的文字相遇。当时看着丘处机做梦的那个名字现在正在广场的东北角缓缓下沉,而在那个晚上她的目光曾经穿过丘处机的身体到达过中国南方那片湖水,她看到一只脚伸了进去,那天晚上再也没有出来,那是一只什么样的脚啊,她在一篇日记里写道,我看着它从一具睡梦中的身体出发,到达远方的一片湖水的水底,水面上的涟不动声色地扩散开来,即将消失的时候却又碰到的堤岸,于是又以刚开始时的气势往湖心返去。她借助自己的目光嗅到这些水上的涟久久不能消失的无奈。
丘处机通过水面上的倒影用一只脚进入吴承恩的后花园,他看到锈迹斑斑的铁丝,铁丝上一串串正在孕育中的蜩,不停旋转的木制的钟表,同时闻到钟表旁边布满灰尘的乌纱帽以一朵花的形式散发出的淡淡的芳香。在一个千疮百孔的小纸盒里他发现了那具铜制的牙刷,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旁边是一队一队的未到达目的地却看得出还很年轻的蚂蚁,它们的身体瘦小而脆弱,分两队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距牙刷五十公分远的沙地上。一个圆圆的小镜子反射着穿过湖水到达的几乎不存在的月光,除此以外丘处机还从它里面看到了朝天晚败的向日葵,一架度数极小的近视镜,一个印有肉色指纹的罗盘......
丘处机的左脚没有思想,它意识不到在那个随它远到而来的女子的视线里,它成为吴承恩水下花园中的一件物什,与罗盘、近视镜、向日葵已经没有分别。
岸上的吴承恩拿出从家乡带来的鱼具,那些天他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地从湖心钓一些东西上来,一本书或者一杆毛笔,也可能是一条只有骨头的鱼,这些对他都无所谓。一本湿漉漉的书他可以看一个晚上,他用一杆来历不明的秃头毛笔也可以在铺满月光的提岸写一整夜的字。很久前以的一些理想和女人对他来说已经模糊不清了,在以后的日子里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全部生命都注入这根钓杆里,然后让这根钓杆沉入湖底。但他没有想到在丘处机那晚的梦里会钓起他的一只左脚。当然,后来他并没有为如何消遣这只左脚花费太大精力,他几乎没怎么考虑就把它接在了自己的左腿上,他像踩高跷一样在那个夜晚用那只左脚在绕着西湖走了一圈又一圈,他以一个孩子玩游戏的劲头在那个年代的某个无法标记的夜里一次一次地跌倒,又一次一次地爬起,最后一失足,永远地沉入湖底。
那个没有名字的侍女从床上扶起主人丘处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太阳阴死阳活地照着那座现在已经不存在的庭院,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孕育中,主人丘处机后来走进自己的后花园,他试图从那个也被称作后花园的场所找回吴承恩的一点蛛丝马迹......

2000年10月27日

作者: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