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之一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这里坐了已经很久很久了。

魇:之一

我从坐在这里的时候开始就坐在这里了。保持那个我最喜欢的姿势,弓起双腿坐在地面上,双臂环绕抱住膝盖,整个身体向右,倒靠在墙壁上面,垂着头。

连时间都老了。连灰尘都脏了。连我的眉毛都寒冷了。

在这个古旧破烂的房间里面,四处散落着废弃的画纸,落满尘灰的没有意义的颜料丢失了自己的使命。

在开始被抹掉以后,在结束到来之前,所有的距离都是模糊的,模糊是短暂的。模糊是永恒的。孩子的哭声也听不见。那也是永恒的。


光线每天从窗外移动一周。光线从残破的窗帘的缝隙拥挤进来,播种在我的身体,缓慢的生长,又一片片凋谢。每天一个轮回。

后来我把天是什么就忘记了,于是就只剩下轮回了。影子把事物从静止和常态中脱离出来,扭动他们的下摆。

我已经从来不再说过话了。我已经忘记了人了。我想。我坐在这个没有时间的房子里面奔跑过了多少年月了。这就是遗忘。彻底的遗忘。我们把彼此都遗忘了。我这么想的时候,这个轮回的最后一片光从我的脚上落了。黑暗如期而至。

假如也有记忆,记忆不在现在。在记忆中的记忆也曾经书写花红柳绿,河畔生长过的草。还有笑。满山都开了笑。水里流淌过谁的细语,天是一种叫蓝的色,但都被记忆抽空了。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说真的,是有些孤独了。骨头冷冷的。靠在墙壁上。

我爱过的人的眼,几个劫以前的闪烁呢?那时天蓝海阔,那时风暖暖,那时花鸟香,可是那时突然的就塌了,我被掩埋了,我顺流而下,我就到了现在了。

我已经失语有多么的久了,就是那条河水的久。

我也曾见过一些人型的影子,就在路上的时候,我挽不住他们,叫不住他们,影子被光在清晨的时候喝掉了,我没有哭,我只是从上面走过去了。

但我此时真是孤独的,被锁在一道灰尘的静止里面,听不到什么声音,我就是和自己坐在这里这么的久了。有时我趁着阳光的时候撕撤自己的胸膛,我想把那些憋着的拿出来给自己看。出来的液体浅浅的红,是眼泪和血液的混合物,流干了一茬,又张出一茬,永远在胸腔里面堵塞。


这个时候,门支呀的一声开了。霎时间我的眼就开了,我的毛孔就开了,我的泪腺就开了,我的嘴巴就开了,我的头皮也开了。我想终于有什么来了吧,终于有什么走到了时间的尽头又折回来了吧。我伸直蜷缩的身体,抬起尘封的头。那门就一点点一点点的张开了双唇。

人,是一些人,久违了的人。他们张着人一样的身躯人一样的头颅人一样的眼睛和嘴唇人一样的流着鼻涕或口水,他们像人一样的人头攒动着嬉笑着,没有字眼只有人的味道溢满了空气,空间也微微的颤抖,抖落了灰尘,于是仿佛就鲜活起来。我异常的兴奋,我渴望和他们说些什么,我要和他们说的,说我在这里坐了这么久,说阳光把我掩埋了一劫次又泄露了一劫次,还有说我半路听见过驼铃声,说我的头发上开过一朵草……

这些美丽的人儿,穿着霓虹的衣服,脸上满堆了笑颜。他们径直走道了我的身边,不发一言,他们人人手中都拿着一个高脚凳,就是医院打针或者电视上做节目的时候主持用的那样,其中有一个人走过来,把那个高脚凳递给了我,然后他们全部在我的周围围成了一个圆圈。我就在中间,也坐在高脚凳上面。

一束强光不知从哪里出现,射穿了黑暗的正中央,狠狠的刺在我的身上,我有一点疼。
我急急的张嘴想要说那些已经很久了的话语,这个时候,他们其中的一个摆摆手说,开始了,伟大的永恒的交流开始了。然后他们都抖了抖衣角,其中一个对我说:你好。我就笑了,回复他,我也说,你好。接着的好象是交换接力棒一样,第二个人也对我说,你好。光线太强,我看不见他的脸,那声音礼貌,机械,我顿了顿,又说了一句你好,紧接着,第三声你好传来了,紧接着,第四声以及更多声的你好传来了,这些声音一个紧接一个,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热烈的,期盼的或者冰冷的或者根本不是声音的声响也在这样的煽动之下彼此凝聚化合变成了你好这样的声音。我有些困惑,但是所有的问候不由分说硬邦邦的落在我的身上,我不断的回答着你好你好你好你好……

是的,你好。

我们就这样开始热烈的彼此反馈着,我们就这样狂热的交谈着。我们谈论着关于你好和你好以及你好的一些问题两分变故三片理由四个原因五种后果。我们用你好发问彼此射击彼此攻陷彼此,我们用你好回答彼此防范彼此掩护彼此。光线逐渐变的浑浊杂乱起来,仿佛满屋子都飘着发光的烟。各种你好的声音强烈的交融化合着,隐约听见一些细小的爆破的声响,劈劈啪啪。

在这一片喧嚣当中,我感到越发的孤独与空洞了,那种莫名的物质在我的身体里面继续一茬一茬的生长,茂盛,繁衍,并丝毫没有衰老与凋谢的迹象。我曾经想说出来的话我突然找不到了,他们细小纤微,在这宏大的声潮中悄然消失掉了。

我的身体开始了持续的肿胀,那些我没有释放出来的东西一刻不停的生长与堆积着。

这个时候那些你好的问候声突然一个个都变做了坚硬的球状物,朝着我准确的飞过来,它们浑圆,光洁,闪着冷冰冰的光,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很害怕,我开始害怕这些你好,害怕它们击中我,害怕它们的脸上反射出我憔悴的脸,我没有办法躲闪,我不感从那个高脚凳上面跳下去,我只好一直一直一直的用我的手去接那些射向我的小球,然后把它们在丢回去。转瞬间,整个屋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场,我势单力薄,那些古怪的子弹越来越密集,我想大喊住手,可是我的声音一出口却又变成了你好,一样的凝聚成了冰冷的球体,一样的射向了对方。

更为巨大的孤独与空洞在这个时候找到了我,覆盖了我,我看的见它们洋洋得意的笑。

我想再次撕开自己的身体,释放那些聚集的物体,可是我手脚冰凉,没有一丝力气。

终于最大的一个球体丝毫不差的向我的头部飞过来,我在恐惧当中失去了行动和反映的能力,我满身汗水,呆立在一片嘈杂之中,静静的看着那巨大的球体靠近我。

记忆在这个瞬间变的无比清晰。

河畔生长过的草。还有笑。满山都开了笑。水里流淌过谁的细语,天是一种叫蓝的色……
轰……
……

渡;之二

我被吓醒了。

一身冷汗。

睁开眼睛,天花板停止了旋转,空气中还有一丝我没有散尽的惊叫声。

心里隐隐的发慌。我喘息了一会,让自己平静下来。

还好是个噩梦,我对自己说。

房间里面是柔和的光,是早晨的那种。

我站起来起来,拉开窗帘。外面的景色很好,植物们刚从梦里醒来,阳光是很诚实的透明。我想也许我应该出去走走了,在一个房间里面待的太久会做古怪的梦的,有人对我说,南方的阳光可以治疗抑郁症,但是这里是北方,不过我想也许冬天的时候我会飞去南方。我知道那些在玻璃阳光下面慢慢的走的人们都是在疗伤的人。是有美好向往的人们。于是穿上一件干净好看的衣服,从架子上顺手抽出一张cd,塞进cd机,转身出了门。


魇;之二

走出门外。

早晨还很早,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只有露水正在死去。Cd机快速的旋转,流淌出细致的小提琴的声音,我喜欢小提琴的声音,很凄迷。

路很宽,可以并行四辆车,或者更多一些,我没有什么概念。我哼着一些小歌曲,想某种不失幽雅的动物一样的蹦跳着。

这个时候我想起来我童年时候的一个愿望,那个时候,我总是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变的很小很小,小到可以装进一个人的口袋,那么我就把自己的家搬到一个人的口袋里面,这样我一样可以走大街串小巷但是不被别人看见,我在这个口袋上开一个小小的洞,透过这个洞我可以看见别人但是没有人会注意我。这个幻想总是另我感到无限的温暖和安全。直到现在,我想起这样的情景还是觉得舒适。我总是在想着一些可以把自己藏起来的办法,比如说我有时候在床的最角落藏到一个大的被子里面,然后只露出一跟细长的塑料管,这样别人可以通过这个管子和我说话但是我可以一直藏在我的黑暗温暖的被子里面。

我这样的在路上胡思乱想着,路上开始出现一些行人了,他们从我的身边走过,都会回头看看我。这另我感到有些奇怪和不安。有时候他们其中有些人的眼神里面会有差异,或者嘲笑,我开始意识到一定在发生什么。于是我低下头,这时候我发现在在我脚下的那条原来很宽敞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很狭窄了,现在只能容下两到三个人并排走,在我旁边的那些人他们都没有站在这个路上,他们好象每个人都踩着一个云彩样的东西,只有我站在这个蜿蜒细长的路上,同时我发现这个路正在不断的变细下去,不断的紧缩着。

路边的人们眼睛的语言明显是嘲笑了。我完全明白了。

我想下去,可是我没有那样的一个云彩样的东西。踩着云彩的人们开始向我的周围聚集,他们对着我指指点点,我感到异常的尴尬,我低着头,脸通红,不断的搓弄衣角,想着用什么办法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但是这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我几乎成了所有人的目光的聚点。

耳边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变的狡猾尖细,好象一跟像天空飞升的细线,在到达顶端的时候已经变的极度的纤细,但是不失力度, 细小的头发勒的我的皮肤生疼。琥珀收容所?我怎么放的是他们那梦魇的音乐?

音乐抛出在空中,然后落下来,平铺在我的脚下,变成了一根通向无限远处的钢丝,紧紧的绷着,悬浮在半空中,我竟然站在上面。事情是如何发展到了现在,我全然不知,不知道谁把一根大约两米长的竹竿放到了我的手里,然后那些刚在还在我身边的人突然都落了下去,我向下看了一眼,发现大约在将近百米以下才是地面,而我此时是站在百米高空的一条钢丝上面,底下的人们都在向上仰望着我不停的鼓掌欢呼吹口哨。仿佛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表演,我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何时变成了马戏团那样的表演装。我虽然身在高空,但是意外的我却可以清晰的听见那些人们的呼声,我听见他们都在向我喊叫,快走啊!走啊!

我感到一种眩晕和心虚,好像立刻就要摔下去,我使劲的 稳定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终于在这根细如发丝的钢丝上面站稳了脚。

走钢丝的人是通往极限的人。走钢丝的人是不钟爱选择的人。

我已经没有退路,向前是无限长的钢丝,向后,也是无限长的钢丝。向两侧都是一个趔趄就会粉身碎骨。

在人们的呼叫和嚷闹之中,我慢慢的颤巍巍的迈开了第一步。

高空的风比地面狰狞,这里没有阻挡,就是他一个人的世界。这是所有的建筑物和树木都无法企及的高度,影子早就伏贴的于地面缠绵,安全横躺在那里,,没有什么来把我抚摸或遮蔽,我坦白而尴尬的暴露在阳光的刀锋下,在他讥讽的笑容的胡须下,我眯着眼,低着头,好像一个卑微而无处可逃的罪人,任凭每个毛孔都被检阅。而在我的下方则是那些人们的尖利的目光,无数道目光一样刺着我。

我的cd机早不知道哪里去了,但是细如钢针的音乐依然到处都是,扎满我的耳朵,仿佛从天空传来。小提琴的弦已经被绷紧到一触即破,我的心也紧紧的悬着,可是还是有人要用什么来摩擦这样的琴弦,让它发出令人崩裂的声音,这总让我感到我脚下的那根钢丝也是如此的紧绷和脆弱,仿佛在踏上一步就要断掉了。

我就这样在大风中摇摇晃晃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自己那脆弱不堪一击的平衡。


这个时候,在我的左右的又出现了一些人,他们一样的站在云彩样的东西上面。我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的向他们大声的呼喊,想要他们带我下去,或者也给我一片云彩让我降落道地面,我这才第一次感觉到我对地面的依赖与渴求,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干,我只是想匍匐,想爬行,想把整个身体贴到隐藏到树木潮湿的阴影中。可是不论我怎么的叫唤,都引不起他们丝毫的注意,他们就好像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

不同的是这次每个云彩上面都站着两个人,而且都是一男一女。他们先开始是一直在跳舞,他们跳舞的样子很奇怪,只是在一直扭动臀部和腰肢,就好像蛇一样。跳着跳着,就都开始脱衣服了,很快每个人就都一丝不挂。

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又很好奇。随后他们开始一对对的做爱。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当着这么多的人做爱,即使是看的人也会觉得羞赧的,不过他们却丝毫没有在意。我本来以为他们一出现,底下的人就会转移注意力,毕竟当众做爱是比一个没有任何技巧的走钢丝人有看头多了,可是我发现他们好像完全没有看见那些男男女女一样,依然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这时我才发现他们每个人都是躲在一片阴影中的,就是他们脚下那片云彩,阴影竟然是在他们的头上和四周,把他们完美的遮掩起来了。所以此时暴露在阳光下的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阳光越来越强烈了,焦灼的白色,这阳光令我难受的想要去自杀,我眯缝着眼,把目光瞥想旁边。那些做爱的男男女女们看上去很快乐,但是并不淫荡,是一种很纯洁的表情。慢慢的,我发现那些男人的露在外面的腿消失了,过了一会,他们的下半身全部都消失了,最后他们的整个身体都消失了,然后那些女人们都有了一个隆起的肚子。我这才明白那些男人们都钻到女人的肚子里面去了。那些肚子被撑的几乎透明,我可以看见那些在肚子里面的男人,他们蜷缩成小婴儿的样子,看见我惊惶的眼睛就对我得意的笑了笑。他们通过脐带吸取食物,他们在温暖潮湿柔软的子宫里面安睡,那些女人的表情此时无比的温柔和安详,她们就像所有的母亲一样,用细嫩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同里面的男子说着柔情的话语。然后她们站起身来,微笑着,幸福的从我的身边走过,这个时候我妒忌的几乎要哭出来。我再次想起来我童年时候的那些嗜好,躲在被子和口袋的深处,漆黑温暖柔软的被子和口袋,没有人会看到我,没有人像现在这样逼迫我叫嚷我, ,睁开眼睛不用看见这个世界闭上眼睛就坠入黑暗。黑暗是女人的子宫,黑暗是生命深处狭窄的过道,蜷缩在那里,眼泪蒸发融入潮湿的墙壁,没有阳光和目光来刺杀我。

我这样的想着,我无法自控的哭起来,可是我没有一丝眼泪,头顶的太阳已经把我烤干了,脚下的钢丝勒破我的脚掌,我浑身颤抖,一阵大风吹来,我终于向地面落去,我听见无数的欢呼,我听见我身体的颤抖,我听到我的无依无靠,无处躲藏……


渡:之三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即使在雪地上躺着也睡着了。

我没有想到我在雪地上睡着了还做了梦。

我没有想到这会是一个焦灼恐慌的梦。

一月的天是想不到的蓝,晴朗异常,无限广阔,但没有丝毫温暖。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雪,大雪纷飞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很干净,我是一个没有被污染的孩子。

我睁开眼睛,暗隐处的花香,从冬天的脊梁滑过,有些微痒。我嚼着一根草睡了又醒了。
但愿所有的恶梦都过去吧,我醒来的时候总是为自己祈祷。我会尽快努力的忘掉每个恶梦,因为那只是恶梦,我想一切都是好的,一切都可以想一个下雪天的寺庙一样的一尘不染。


魇:之三


一双穿着僧人的草鞋的脚,踩着白色的雪。
麻黄色的鞋,雪白色的雪。

我一生匍匐,只等你路过一次。
我一生眺望,只等你为我双手合十。
犬吠鸡鸣,僧人啊,你在祈什么?
月声水流,僧人啊,你在祷什么?

那一天,天蓝蓝,雪白白。我的风不吹,我的唇鲜红。
那一天,我仰面雪地上,看不见你的脸,你走过我身边。

一直到夏日,我都日日守在那门口。听见颂经声。院子里静悄悄,地上的苔藓湿湿的,那是我听不懂的文字,混着漠漠的木鱼声,混着天上的呼吸声,混着来世的风沙声。
我不敢说,我不敢想,我不敢看,我不敢呼吸,我不敢垂眉想。
他眉宇清秀。我用耳朵偷看了一千次。
他声音清朗,我用头发偷听了一千次。
他颂经堂前,他习字灯下,他舞剑院中。
老僧人颤巍巍的笑,老僧人从他身边过,颤巍巍的笑。

我朝拜了一个世纪,我爱上了这个僧人,罪孽啊。谁来宛我的眼,谁来拿我的舌。
声细细的女人你在唱着什么,天已落,天已落。空中悬着巨大的云,宛如飞天。我睡不下,我梦不了。我的心夜夜眩晕。僧人啊,通天的路上你回一下头吧。
我辗转辗转,我起身,点亮红烛,我斟上紫酒,我饮尽咒语。
唵吗呢把咪吽。唵吗呢把咪吽。
我手持红烛,头发飞散,走出家门。
风很大。可我的红烛没有灭。风很大。可我的眼没有灭。
我又走到寺庙门前。已入夜。黑是神的眼。我坐在庙门口。只有一盏灯在亮,年少的僧人你在还在作什么呢?那没有阴影的家园啊,那一世没有回头的苍央嘉错啊。
大风的夜里,我坐在你门前。我的红烛没有灭。
门这时就开了。年少的僧人走出来。他再次来到我身边。
我呆呆的呆呆的。一句话不敢说。风和树叶说了什么,云和月亮说了什么?他一言也不发。他双手合十。
漫天都是树叶落了。
他走到我身边。他的笑容是钻石。他的声音是河水。
“你怎么现在才来?”他说。
我就哭了。哭了。天空开始永恒的旋转。我看见了朝圣的路和神的指尖。转劲筒转过了几千年,把神的笑印刻在我心上。
我们是不是说好了,到你的世里来负约?让人笑我的痴。

我一生匍匐,只等你路过一次。
我一生眺望,只等你为我双手合十。

那一夜,寺院大火。
那一夜所有佛像经卷香炉全部成为了灰烬。
那一夜所有院里的僧人没有一个人出来……


渡:之四

假如梦魇了,但是也不愿醒来了。
一个梦是一个世。
我醒了醒了,满身的泪。

魇:之四

我醒来就看见我在出生。
这是1983年1月30日。我出生了。

我出生在一个普通人的家里。我第一个看见的是我的母亲,她是一个美丽和蔼的女人。后来我看见我的父亲,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兴奋的像个傻子,但是后来的日子里他一点都不傻,他很聪明,或者说很睿智。虽然我不相信他总是说的他吃的盐比我吃的饭多,因为我觉得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我吃的饭肯定比他吃的盐多了,可是我相信他每次在这个话以后引出来的别的话。

我生活在一个叫做西安的城市里面。这个城市和我一直有关。没有办法。他太美了。
我的童年在寂寞中度过。那个时候我是一个郁郁寡欢地小孩,不讨人喜欢。不爱说话,但是爱听别人给我讲故事。

我喜欢拣小石子玩,我喜欢跳皮筋,喜欢丢沙包,有时候拍样片,像个假小子。很小地时候我想过稀奇古怪地事情,但是不敢说,躲在厕所里面哭过。

我和一个女孩子打过架,那是我的好朋友,但是由此我们闹翻了,我当时把脚踩在了她地脚上,然后我们两个彼此用手捏着对方地脸,只有一直僵持了很久。后来我们都哭了。
我家以前很穷,我没有过什么玩具,也没有吃过什么零食。有一次我偷吃奶粉,打碎了瓶子,埃了一顿打。但是我现在还是喜欢吃奶粉。

八岁地时候我自杀过一次,没有什么原因,就是觉得只有一下也许就很舒服了,我就到阳台上站了一会,本来打算跳下去,但是后来我没有下去,自杀未遂。

幸好。

12岁那年我一个人到了一个离家比较远的陌生的中学,那里的孩子们都是很彻底的城里的孩子,他们的家境都很好。他们开始都不怎么理睬我,后来不知道怎么的 ,我突然就考试得了班里第一名,于是就有好多人在过年的时候给我送贺年卡了,后来我竟然当上了班长,变成了一个小名人。我的记忆力好,我会写一点小文章,开始有男生给我偷偷的追我,有个很龌龊的男孩子有一天伸手摸我的脸,我用手挡开了,但是我觉得很脏,我哭了三天。

那个时候我只喜欢一个男孩子,这个男孩子不存在,是我给自己虚构的,他很孤独,也很忧伤,我想找到他,但是我从来没有找到。我有时被他弄哭,有时候发呆,但是从来不后悔。

中学时期我是一个胆小自卑的孩子,尽管不知道怎么的我变成了学校的小名人,这样感觉总是存在。我一直怕别人跟我说你好,不知道为什么。为了这个原因我总是躲着在路上遇到的熟人。我特别害怕看电视里面走钢丝的杂技,因为我总是可以看见那个人掉下来的情景,我大概有幻觉。尽管那些走钢丝的人从来没有掉下来过。

我不喜欢和同学们一起玩,上体育课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蹲在操场的尽头用树枝在地上画画。我一直喜欢画画,但是我没有这个天赋。

中学阶段我得过一次特别严重得病,差点要了我的小命,我不害怕死,但是我害怕我爸爸妈妈伤心,他们都爱我,他们都是特别脆弱得人,每次我上街他们总是要叮咛我过马路要小心,我妈妈因为生我而失去了再生育得能力,所以她特别得珍惜我。他们有时候有点神经质,但是我理解他们。所以我就特别使劲得跑,跑出了死神的手。

再后来我凭借很好的成绩上了很好的高中。高中阶段我有几个好朋友,他们都是有些病态的孩子,有一个总是突然就哭得歇斯底里。有一个从来没有哭过但是总是脸色苍白。还有一个是les,但是她们都是善良的孩子。我第一次了解了友谊的意义。

在高中的时候我有了第一个小男朋友。他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的男孩子,不忧伤,也不冰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他拉我的手的时候我没有拒绝。后来我们在一起一待就是三年,这就是我的初恋的。

我长这么大恨过一个人,那是一个女孩,他抢我的男朋友,我不是生气他们干了些什么,我就是恨这个人,没办法,她出现了就是让我恨的。即使她没有抢我的男朋友,我一样恨她的。没有理由,这是我心灵的劫难。我干了荒唐事情,我给她们家打过电话去骂她,我一想起她就会浑身发抖,我因为恨别人而把自己折磨的一塌糊涂。我发誓我以后不会再这样恨任何一个人了。

后来我再高三的时候得了抑郁症。和她有原因的,但是也不是她的错。我知道。后来的日子里面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她。我得了抑郁症,我每天除了哭和睡觉什么都不干,我怕光,怕陌生人,怕别人和我说话,我每天都躲在屋子里面不出去上课。我爸爸吓坏了,他给我说了很多话。

因为我的抑郁症,我的高考考的不好,但是还是有大学上了。

后来我就离开了西安倒北京来上学了。新生活治疗了我的病。到了北京我变成了一个摇滚女孩,离开了旧生活,我想放肆的活,我开始喝酒,抽烟,每天醉倒在北京的街头,那些日子我认识了一个很美好的男孩子,我迅速的爱上了,我知道这次是爱了,于是我和以前的那个男朋友分手了,分手的时候他没有哭我一直在哭,我哭我再也不爱他了我再也不爱我18岁以前的生活了。

后来我长大了,我就离开了那些放纵的昨天来到了安静的现在,和我这个美丽的男朋友一起过着安静的生活。

2002年10月27日星期日,我突然有灵感,于是坐在电脑前写了一个很长的文章,名字叫做魇,我写的很是辛苦,在我给这个文章点上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我突然醒了。


结束

相传有兽名作魇,其形狰狞,其声凄厉,夜夜游荡,吞食熟睡的人梦的出口,此人将永世在梦魇中穿梭,魇魇相扣,不得解脱。


作者:王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