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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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


六点钟的时候床头的闹钟在叫。伸手安掉它,然后蜷成一小团在被窝里等待,再过三十分钟地中央的那一个会叫,那就是我必须起床的时候。

我喜欢这样蜷成一小团的呆在我的被子里,能感觉到床的四周是空荡而冰冷的,仅有我这一小团的温度。我与环境无关,这让我快乐。我还能感觉到,阳光从窗帘里挤进一个手指,透明的重量从我的床角一点点滑过,然后把我的床切成两半,再把我也切成两半。它的手法温柔而熟练,那种从容的完成目的的态度,让我想起赤。但是事实却是,有他或是没有他,我都是舒服的。


我想我可能是我睡着了,潜意识里又一直在听有没有闹钟的声音,于是思维搅成混乱的一团十分不舒服。之后,我做了一个很久没有做过的梦:我自己持一把铁锹在地上挖土,不停的工作,我想挖到地的中心,然后终于,感觉着脚下有一丝温暖,我幻想着再一锹下去,会不会就能看见沉重而炽热的炎浆在我脚下滚滚流动,于是我用尽全力一锹挖下去,可是上面的泥土全部坍塌,我被压在下面不能呼吸。一个翻身坐起来,这是我的房子,这一次不是在医院里,我不会回医院了,我恨那个地方。我本来就没有病。


阳光停在我的小腹部吃惊的看着我,地中间没有了最后的闹钟,急忙拿起身边的另一个去看,十点十二分。继而打了两个喷嚏,然后想起来,这一周我是以得了流感为由在家休假的。当然,这是一个假的理由。只是一点感冒,只是不想上班。


没有心情再躺回去。我小时候就有个习惯,恶梦醒来时,不会再睡回到原来的那个地方去。通常我会躺到床脚那里或是干脆睡到地上,我相信这样能让我不再同一天里做同样的恶梦。后来我不再睡到地上去了,因为每一次从地上醒来都会发现自己在医院里。我的妈妈在一边哭泣,我的爸爸就会安慰她。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像是不断重复的电影片断。然后我头痛,恶心。这场电影到了我十二岁才结束,我爸妈离了婚,我被判给我爸。于是我带着自己十八次的入院记录,离开了生我的那个女人。从此我就再也没有住过院。


光着脚。地板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倒是感觉更沙爽了些。从冰箱里弄了些牛奶喝,冰凉的一条线把我从中破开,它像一条蛇缓慢而执着的爬到我的胃里去筑窝。拉开窗帘,阳光明媚,眯了一下眼睛,然后感觉有些头痛。我的大脑曾十八度严重缺痒,所以它时常会无缘故的疼痛起来,可是这一次,我愿意认为是感冒的原因。想到这样简单的就拥有了一周的无聊与懒散,不觉心里得意,把头向后慢慢的拗过去,动作缓慢得像一只放弃了道德的树懒,任由着光线的舌头在我的脖子上无耻的非礼。那条牛奶蛇在我的胃里被暖化了,或许正一点点渗到我的血液中去,不知道是我们是谁在谋害谁。


小区的路边,那个卖棉花糖的男人又来了,他会在这里等中午放学回家的孩子。
然后一只手接过已经揉得软而肮脏的纸币,一只手拿一个木棍,脚不停的踩动,那加在机器中央的一勺子糖就幻化成缕缕丝线,因为无处落脚所以无法选择的缠到那根阴险的木棍上去,直到缠成一大团给送到小孩子的手里。我小时候也买过这种棉花糖,站在一边看着那些烟似的糖丝彼此纠缠,在无风的日子里,它们也是飘飘荡荡的,身不由已的无助与放肆。我觉得这样很好看。就一直站在一边看。直到身边没有人再买了而我自己也吃光了自己的这一个。那个卖棉花糖的人问我:你还干嘛呢?我说我还要买。那一天我花光了所有的钱来买这个东西,满满的两手全是,那个人说我是个怪小孩。我不理他,手里握着两片云回家。下雨,手里的云跟着雨水化掉了,变得黄而粘的弄了一手。我舔着手指上夹杂着不清洁的雨水的黄色的云的尸体听着妈妈骂着我不可理喻的行为。那个时候我们不住这里,卖给我糖的也不是这个男人,他们都是男人而已。



阳光把我吞噬。可是我让自己认为它是我做出的一个茧。我是一个毫无预测力的蛹,不知道此刻的任性是给自己快乐还是死亡。于是我对自己说:好。我常常对自己说“好”,因为我喜欢把某一个心血来的潮的时刻当成一个开端。前面的形形种种都算成个序言,从那一个好才开始正题。我喜欢这样的射线,我喜欢断却的而不是连续的。虽然这一些都是我一手捏造的,虽然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还是愿意为此快乐一下。


说了“好”之后我离开窗口。屋子里阴暗,家具的梭角刺破圆润的空气。我的被子在床上痛苦的扭成一团,我认为它病了,用手轻轻抚摸它跟它说些安慰的话然后抱住它,幻想它在我的胸口哭泣。不知道它的呼吸器官在哪里,不知道我这样的抱着它会不会让它窒息,会不会杀死它,然后猛的用力扼一下,放手。


心情愉快。地板在我的脚下喘吸,起起伏伏。阳光下面有我的脚印在闪光,微微的有点八字形,一片一片的,是印上去的花朵。趴下来用手擦一下,马上变成了一块丑陋的抹痕,突然大喜,不停的去抹杀那些花朵,在我的手下,一朵朵的败落。成了一地七扭八歪的符号。顺手画了一只乌龟在中间,笑起来。提水,擦地。


坐在床上看着水迹干去,那是我画在地上的岁月的皱纹,我在看着它返老还童。一张脸一点点紧绷起来,嘭的一声挣开那些纹路,之后重新光亮而平滑,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装得几近做作。我并不是时时喜爱破坏,至少这一刻我坐得十分稳当的看着一切发生。


手机在响。是薄。还好吗?她问。我说好啊,刚刚出了一点汗。我是在说实话。哦,出汗了好呀,小心点,别让风吹着了。她嘱咐。我嗯了两声,低下头的时候发现睡裙脏了,可能是在地上趴着的时候弄的。


挂掉了电话,跑去洗睡裙。只穿着内裤。把它按到水里,感觉得到它挣扎,但是没有逃脱,吸了水增加了份量。我的手在揉搓它,手上的汗毛一根根在水中立起来,摇摇摆摆像是一大片水草,中间没有鱼,并不鲜活的生命。裙子滴滴哒哒的掉着水珠,在风里摆来摆去,不曾放弃的挣扎着,像一只单薄的瘦鸟,拼命的甩去羽毛上的累赘,为了自由。我在暗处偷窥着阳光中似乎圣洁了的它,在窗台上发现一粒葵花籽,不知道是几时留下的,拿来吃,潮的,而且不小心咬了自己的舌头。


饿了。


弄东西吃,一本正经的在厨房里转来转去,仿佛有一家子人在等我弄东西吃,但是我的半赤裸的,这使得手中的一切变得像一场讽刺性的闹剧。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又舔了舔自己的舌头,舌头上有一块疤,或是说应该有一块疤。十二岁的时候自己咬的。给它生命的时候,我的母亲在我身体的正上方,目光温柔,一只手按在我的口鼻上。那是我在梦中惊醒之后看到的,那个挖地的梦。那是生命里第一次和唯一的一次感到恐惧。我的妈妈,那个对别的孩子都十分亲切的女护士,在阻止着我的呼吸。除了咬了自己的舌头我什么也没做,一直看着她。然后感觉自己站了起来,站在她身边看她扼杀一个孩子,她的手指缝里渗着血,鲜鲜红红的衬着她白皙的皮肤十分好看。我想帮她,却看见她俯下身,用力按那个孩子的胸口,口对口的做人工呼吸。然后她又打电话又叫出一个男人,男人抱起孩子就跑了,我留在原地舔舌头的时候,发现上面长了一道疤。


醒在医院里,第十八次,我妈妈在哭,我爸爸在安慰她。之后再也没有看见她哭也没见爸爸安慰她。他们离婚了。当然是我因为我把我看到的说了出来。医生说她有病,是一种叫什么什么雷的病症。好像在美国,很多护士和医生都得这种病。说是因为他们想得到注目,因为他们想得到关爱。一般都是拿自己的孩子开刀。不过我实在不明白我妈妈还需要什么关爱,爸爸那么疼爱她。那个病症的名字十分奇怪,我能记住那个雷字,因为妈妈姓雷。我叫姜雷。


我并不讨厌红色的食物。在烧好的土豆里放了好多蕃茄酱,这样合我的胃口一些。我爸爸说过我长了一个外国人的胃,什么东西都要弄得不甜不酸不咸不辣才觉得好吃。他还说我没准会嫁给一个外国人。所以我跟他提起DAVI的时候他有好一阵子以为他是外国人。但是事实上,我跟薄一样,对外国人的体毛没有丝毫的好感,而且这足以让我们排斥外国的男人。虽然我们在外资工作,虽然我们时常看到他们时常接触他们。薄意志不坚,她有了leslie但是我不是她,我不会。


看电视,里面的人为了一点芝麻小事大惊小诈,薄说出现在电视里的人是一群神经衰弱的傻瓜。我不太同意却也没反驳她。薄是一个什么事都不会引起她太大注目太大反应的女子。我跟她说起我妈妈的时候本以为她会吃一惊,可是她只是说:那有什么了不起。你的身边只有这么几种人:亲人,朋友,爱人,敌人,陌生人,说来说去也只是这么几种人的事情而已。我当时说:你错了吧,只有陌生人而已。她看了我几秒,然后笑了:对对,你说得对。然后我说:好。


接近日暮,时间都变得稀薄起来。找衣服穿上的时候想起来应该吃点药。然后找出一片leslie给的药。那是上次感冒的时候他给的,薄说不但药效好得很而且十分好玩。一棵硬币大的药片,扔到水杯中,哗的一声化掉,吐着泡泡,仿佛在制造某种气体的化学药物,然后一杯水变成牛奶般的滑腻而不透明,再过五分种,又变回一杯水,清亮得删去了所有的过程。薄第一次演示给我看的时候问我:你敢喝吗?我问她:不是春药吧?薄笑起来。leslie在一边不停的问:什么,你说什么药。薄打他:别理她,她发烧呢。杯子似乎很久没有用过了,一圈水垢在杯子的中央横悬,杯子外壁有几个手印,用手指对上去——是我的。大力洗涮。让它在水滴的反射下可爱透明起来,仿佛新生的婴儿。然后倒上水,放药,看它演戏,再喝了它。不知道是不是外国人故弄玄虚,也许根本那个就不是药,只不过是一点点精神疗法。管它呢,反正上次是吃这个好的,这次也许还会好起来,有了结果就好,不去理会过程了。


有只苍蝇不知什么时候钻进来的,嗡嗡的在屋子里沾沾自喜的飞翔,也不考虑一下是不是正在接近死亡,我把水果用纸盖起来,不去理它。它是那个人的再世,那个老虎要吃掉他时还能品尝一枚草霉的人的今生。我并不尊敬于他的乐观或是得过且过的某些想法,不打死它,只是有点懒而已。一动不动的看着屏幕闪烁,想着这样子它会不会认为我也是这些家具中的一员,有几次它落在我的面前,猛的一动,吓飞它,我就笑。一直无聊到困了,关了所有可以发光的东西,睡觉。


周二


起来的时候精神很好,我愿意把这一切归结于那片药或是说那杯水的功劳。打开窗子放空气,放进来的是潮湿清冷的气流,冰凉僵硬,像一块钢板戳进我的房间。愣了一下,去看晾在外面的睡裙,脏兮兮湿乎乎的。昨晚下雨了。用手摸上去,冰冷沉重,那只鸟倒底是死了。想了一下,卸它下来,看一眼楼下没有人,啪的丢下去。你要自由,我给你。它下坠的姿势十分难看,裙摆像是折断无力的翅膀,一点自主的动力都没有,任凭着风把它吹成什么形状就是什么形状,完全的没有控制力。看着它绝望的下落,然后啪的一声贴在楼下一家空调的排气箱上,那双翅膀最后荡了一下,算是它生命最后的歌声。我笑起来,不知道那家有没有人在。缩回头。感觉干净得很。


薄说过我:你对什么都像是一个暴君,只图自己的干净,任性而自私。我说是吗?那么你怕我?她说:你有什么大不了。那一次是在火车上,我抽了烟把烧着的烟头丢到窗外去,然后听见后面的人在大喊:谁?是谁干的?我笑起来。坐在对面的一个人说:小姐这很不道德。我笑着看着他没出声当然也没有去理那个大喊的人。然后薄就跟我说了以上的话,其实,我只是想看看烟头在风中明明灭灭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很好看,结果失了算出了错而已。这一些,我没跟薄说。窗子外面的景物飞跑,给人的视觉留下一个影子便消失无踪,随意得极其畅快。我对着窗子说:好。那声音给风吹跑了。


在看什么?薄把右臂环上我的肩,脸贴过来问。她的手指垂在我右边锁骨的下方,那里有一朵梅花,用烟头烫出来的六个疤,赤曾经用跟她一样的姿态在与现在一样的交通工具上问过我一样的问题,不同的是,那一次,赤的手指轻轻的播弄着梅花瓣。


翻光盘,高高的光盘架子从顶端一直翻到最底,开始的几张还是认真看的,最后喜欢上了推回托盘时那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于是开始一张张拉出来,再用力打回去,速度越来越快,耳朵仔细的辨别声音中一点点不同的响动。到最下面一张的时候坐在地上,笑了起来。我是一只奇怪的用来检查毒品的狗。最后张光盘我看到了,是涅磐。这一张应该是davi的,赤的那张留在他的家里。他们都喜欢涅磐的歌,可是我不是因为涅磐而爱上他们中的某一个。


最后找出一张CATS来看。拉上了窗帘。变成阴暗里的一棵喜阴植物冷静的看着电视里的一群猫人,或者说是人猫。然后发现自己的动作也变得矫情暧昧起来。于是轻轻的歪过头,用肩头迅速的蹭一下。为此欢喜。在那只天使猫跳舞的时候,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就站在开着门的冰箱旁边,借着冷气把它喝光。然后想起自己的睡裙,跑到窗子口看一眼,它看起来倒是晒干了,在风的托举下优雅的鼓荡。就是不知道等那一家人发现的时候它还会不会保持优雅的态度,但愿它不要给我丢脸才好。或许,它是一块糖,阳光晒永了会慢慢化掉,流淌到地上,在半空中留着一条光亮粘滑的轨道,由上至下坠落,缓慢的,不停歇的。最后,留下一块灰尘的印迹来表示它曾存在过。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坐着看,半卧着看,躺下来看。睡着了。然后被冻醒了,窗帘外面阳光平静的明媚,电视上是蓝汪汪的一片,十分可爱。半边脸压得很痛,一边揉着一边起来拉窗帘。光抖落进来,忽忽闪闪的像只蝴蝶,打个喷嚏以示欢迎。感觉头重脚轻。


换成电视频道看。一个小孩子在街头流浪,解说是妈妈远嫁美国,爸爸赌博成性不想养他就送他到姥姥家,姥姥因为他快到了上学的年龄会有很大的开销不要他。那个孩子,在一个小学的附近,跟同龄的孩子一起跑玩,摄影机在后面跟着。那个孩子,一脸的灿烂笑容。突然就想起碎的句话来:总以为自己是上帝,他妈的少了谁不能活。薄在一边加了一句:其实都一样。那时候我一直看着自己被碎吐得一团糟的床单。


十几年前我爸也说过差不多的一句话。他跟我妈离婚之后,他没要房子。带着我搬到租来的一间三十几平的小屋子去住。不过在记忆里那段日子挺快活,屋子向阳,总是明亮的。春秋季的时候,坐在温暖的阳光下面写作业是一件特别舒服的事情,笔尖在本子上留下的长长的影子,很好看。然后那影子在纸上划动,划出闪着亮的水痕子。我喜欢看这些,通常的,整个作业的过程都不去看纸上的字,只是盯着那个影子。仿若它的祟拜者。爸爸回家会挤在一个角落里做饭,空气里慢慢飘出香味,十分诱人的。晚上就放下折叠床,地中间拉道帘子。我爸睡有电视的那边,我睡没有的这边。这一切我都非常的满意,以至后来搬出那个屋子的时候还很难过。有一次放学回家,听见屋子里在吵。站在门口听。我姨妈来了。她跟我爸说的我听不太清楚。但是后来听见我爸喊:你叫她死了这条心。少了她我们爷俩还不活了。他妈的一样过日子。我曾猜想姨妈说的是不是我妈想领了我去,不过薄说可能是她想复婚。我当时笑了。薄自己参加过三次她亲生父母的婚礼。我说他们可爱得很啊。薄哼了一声说:杂耍而已。“倒底怎样才算好不算坏哈”薄轻轻的唱,轻轻的摇着头。我喜欢听那个疑问口气似的“哈”,清新明快,无缘故的想起百合花。“把我带到安全地带”薄轻轻的唱,眼神游走。


上厕所的时候发现了一块干巴巴的抹布,用手一抻拉了直,再一松手又弹了回去。反复两三次,跟它柔软的固执对峙。最后我放弃了,把它丢到水里去。它在水里的时候舒筋展骨,但是样子相当丑陋。然后抓出来扭出水份,到厨房找东西擦。趴在地上仔细的擦着铁管椅子焊接处的灰尘。一共两把椅子,擦完了起身的时候发现光线昏暗,高高兴兴的准备晚饭。用光了能找到的所的有的菜和肉类。又高高兴兴的把自己撑得半死。没洗碗跑去洗澡,一边洗一边唱歌。声音碰到四壁折回来,嗡嗡做响。后来累了。泡在热水里十分舒服,就那么躺着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黑洞洞的。水已经冷了。湿淋淋的跳出来开灯。擦干自己。放掉水。把被子裹在身上等着看午夜场。我并不是很喜欢看VCD,我喜欢到电影院去或是看电视放的午夜场。VCD里的东西是一个球形的,没有边缘没有着落。电影是方形的,有落脚点,电视的另一边是通的,像条射线。一直耐心的等,看着各种广告,我想我的眼睛里应该反射出电视里的光,时而亮起来时而暗下去。如果眼球像动物一样的漆黑,会不会从眼睛里看到的东西会更漂亮些。赤的眼睛好像就是很黑的,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睛的时候,觉得那双东西十分自闭,只是清亮得像是一面只反射外界的镜子,而长了这双东西的人则像是一个神秘而悲伤的马语者。


午夜场放的是个老片子。关锦鹏的胭脂扣。我对那种爱情没有什么好感,不过我睡不着也找不到更好的看就将就着看。点了烟,头上升起层层烟雾,它们到处攻击,忘了自己是个脆弱者。抽到第三根的时候突然想到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当年的赤。半夜里醒来时候,找不到他在身边,电视前面,沙发的上方一团团的烟雾,电视里放的又是涅磐的DON’T CRY。我坐在床上面看着,赤似乎意识到了,回头,在模糊中对我笑。我说你干什么呢?他走过来,伸手抚起我的头发摸我的脸,半边脸是亮的,半边是暗的。眼睛里有一丝光亮,像是一道裂痕。他的手指落到我胸前的梅花上面。电视里,赤裸的男人在坟墓冲撞。我躺下去不出声。他第一次触摸到这朵花的时候是很惊喜的,看看我又看看它笑着不说话只顾一遍又一遍的抚摸它,像一个贪婪而自私的孩子意外的找到了自己喜爱的糖果,于是默默承受着心中的欢喜,不与任何人分享。当时我跟自己说“好”。眼前的这个男人成了我的一条射线。只从那一刻开始,没有从前。


第二天的时候我离开了还在沉睡的赤。我知道,他会跟MTV里的那个男人一样,带着我这盒他喜爱的糖果微笑着走进他为自己制造的坟墓。我不允许别人再伤害我。于是赤像我的妈妈一样,从某一点,消失掉了。


电视看到三点多。今天是周三了。于是在周三的早晨爬上床。不知道脸上会不会起痘。


周三


整个睡觉的过程都是坐在赤疯狂的车上。赤在我身边微笑着。我手里捏了一把剪刀剪碎了他身上的每一寸衣服,没有理由也没有想到要刺杀他。赤的衣服残片抖落在空气里,剧烈的颤动着像是绝望中的蜻蜓翅膀。然后赤歪过头问我“你要‘淫秽’吗?”我醒了,屋子里铺着一层被我的窗帘染出来的光线,摸出烟来抽,它直上直下的立在我嘴唇中间,像是一个骂人的中指。赤跟我第一次一同抽烟的时候就这样问我“你要‘淫秽’吗?”我看着他没说话,等着这个男人的下文,结果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人民大会堂来。我扭过头笑。为了被他故意扭曲的“人会”二字。


davi是不抽烟的。他跟我说:我真的希望你能戒掉,当然如果你不喜欢我也不会强迫。在他说这句话的前一句,是我告诉他:生命里不存在什么挥之不去的东西。他说了这句话之后,我补充了一句:应该是这样的。他没懂,但是笑笑拉起我的手。davi不会说自己有什么不懂。


电话的响声吓了我一跳。接起来,是爸爸,他说给公司打过电话人家说我请假了,给我打手机可是手机信息说用户关机。现在怎么样了?他问我。唉,你还不知道我,就是找个理由懒几天呗。我吐出一口烟,由于说得急,差一点呛到自己。你姨妈打电话给我,说这个周末你表哥结婚,他很希望你去,你去吗?他问我。我想一下问:你呢?他说不去。我又想了一下说:我~~~妈呢?他说不知道她去不去。停了片刻又说如果你没有事情就去吧,你不是跟你表哥感情很好吗?我说嗯那好吧,我去。照例简单的问候两句嘱咐两句,然后挂电话。挂了电话之后,发现夹在烟缸里的烟烧得差不多了,一条长长的灰白色的尾巴在逐渐让它自己失去平衡。我掐熄了它。掐熄了房间里最后一点声响。静静的躺了片刻,起身把电话线拔掉了。



数着手指头算有多少年没见表哥了。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那么胖。十年,整整十年。最后那次见他好像是他来帮我跟爸爸搬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消息,或者他是不经意撞上的,总之,那一天他一言不发的干了很多活,弄得一身脏。爸爸留他下来吃饭,他没有同意说天色晚了要急着回家去。我送他到楼下,他拉着我的手叫着我的小名说:册册,你得长大了,好好照顾自己和你爸爸。我说好,你什么时候还来玩呢?他说:我可能不能来了,表哥要到别的城市去工作了。我说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他笑着没说话。走在夕阳里,一个胖乎乎的身影。这么一转眼都十年了,他要结婚了。我嘿嘿的笑起来。表哥大我五岁,小时候我时常去他家跟他玩。具我姨妈说,四岁的时候跟表哥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觉,我尿了床,早上起来污陷是他。而他,在被姨妈打了一顿之后才说出真象。


当年表哥没的考上大学,姨妈为此很不高兴。表哥要跟几个朋友做生意,她不同意。骂他是不务正业,后来姨妈给表哥在她所在的厂子里找了一个技术工人的位置。表哥做了几年之后,带着自己攒下来的钱远走他乡了。他说:每一个人都应该明白自己在什么样的位置最舒适,一定要努力,不能放弃希望。说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激情,有一种冲动几乎要冲出他的眼球来。当时,我被感染的一个劲儿的点头。像一只空虚的小磕头虫。十年之后,再想到我的表哥以及那句话时问自己:什么是希望呢?然后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高科技的发展变成了辨别不清的真实与虚伪,人类污染环境的同时,也卖力着污染着纯洁的文明,总有一天,纯洁会被放在肮脏的木棰下高价拍卖。



长长的拉直了自己伸懒腰。表哥居然回来结婚,是因为这里是家还是有其它的什么原因。不得而知,但是我很想能去看看他了。突然觉得身体在一点点变凉,像一只冷去的烤红薯。于是数着一二三翻身起来,挂窗帘,找一件肥大的衣服穿上,在屋子里蹦蹦跳跳。我从不跳健美操之类的东西,我的蹦跳可以说是那种十分纯粹而原始的蹦跳。其行为十分像白痴的举动。但是我只会这样,我就只是这样。davi放出他的涅磐之后问我:你喜欢这样的歌吗?我说我不知道。然后他去倒水,我就跟着音乐蹦跳,他回来的时候看着我笑了:你这个样子像个小僵尸。我停下来喝水,不理他。他指着电视给我讲这个乐队叫涅磐。我说哦。接着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我也不停的以“哦”“是吗”“啊”“咦”来回应。那一刻,我想念赤。


跟davi交朋友的时候是离开赤的第三个年头,我离开赤之后,我跟他都没有再找过彼此。我们有一种感应来解释相互的行为,不需要语言。这样过了两年,从一个朋友的口中听说,赤在我走之后又找了一个女孩子,还说服她让她在右胸口处用烟头烫出一朵梅花,最后在一个深夜,他开了煤气,跟那个女孩子一同死在床上。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朋友用力的盯住我的眼睛,我说是吗?两个字浇灭了他眼中的火焰。


我挂念赤。


他是一个有着阴郁灵性的男子,漆黑的眸子里时时发出暧昧的神情。什么都不用说,他的眼神可以轻松的删去很多多余。赤总是如同月光下深蓝色的湖水一样的迷人。在他睡着的时候,暗色的皮肤仿佛能发出沉年土壤的潮湿霉味,神秘而充满诱惑。我也知道,他活着的每一分钟都是为了下一分钟的死亡准备,这个世界不适合他,对于他而言,身边的一切就是一个烟雾笼罩的大迷宫,在任何一个不通之处,他随时都会结束这场游戏。但是我,却想一直睁着眼睛看,看这片天片地会把我摧残到什么个样子。


离开赤的时候,我关上门说好。赤成了一段线段。



整个周三,不吃东西,彻底空荡着自己。拉了电闸,让这个空间静止。时间流转。慢慢的我的头脑也静止下来。如同入定般坐着。天色漆黑下来。

周四


我的睡裙不见了,其可能的情况应该如下:那家人回来的时候发现排气箱上有一样东西,再一看是一条女式睡裙。然后女主人审问男主人几句,最后用什么东西把它扔到地上,再由收拾卫生的收拾掉。当然也有其它的可能性,但是我不去想了。


今天阴天,看着云一层一层的粘在一起,感觉那是一种隔了好几夜的蛋糕,徒留着形状,失去了味道。然后感觉自己脚下一软,找不到落点。柔软的一大片,哪里都吃力。


收拾一下房间,越来越仔细,最后陈年的糠万年的谷子都让我找了出来。在一堆杂乱中,找到一张存折。里面有一千块钱,是我爸给的。


大学毕业之后,我被爸爸从城市的那一端赶到这一端,他说:你应该长大了,应该找自己的空间去。我走的时候他给了我这个存折,他说:这是属于你的第一张金钱之床。我说我明白,我会在这张床空掉之前找到一个房间放置它。


离开家不久,没来得及动用这张床之前,我遇到了赤,跟他住在一起。我离开赤不久,没来得及动用这张床之前,我找到了工作。


不知道生命里什么样的东西是值得珍贵的,如果珍贵又应该怎么样对待它。我搬进这个家的时候,这个折叠着硬纸就不知道让我塞到哪里去了,想来也不会丢,而我也一时用不到,于是也没有去找。曾经有一阵子我跟薄都十分的贫困,那一回到是有了找找它的想法,但是后来davi挺身而出来帮忙,又是没有用到它。薄在davi送我玫瑰花的晚上对我说:你还真挺幸运。我说不是我幸运,可能是那张存折自己幸运。薄说那你快找它出来看上面的账号是多少,我们去买彩票。我笑着看着她把玫瑰上面的花瓣一片揪下来,在桌上拼出图案。我跟她的贫困是因为碎。


碎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美好的女子。不仅漂亮能干而且总是带着明媚的笑容。她的男朋友是在一次工作合作中认识的,香港人,有钱而年轻,对碎很体贴,也很舍得在她身上花银子。于是碎更是快乐美丽,把一套套的名牌服装穿进办公室。虽然大家都没有说什么,但是一时之间,公司里的单身男人都被闲置起来,女孩的目光越过这些男人,去寻找迈克.戴尔。于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默不做声的把碎安排到他们进行长时间交谈的名单之外。我跟薄则突然之间跟碎的关系相对密切起来。碎说:咦?平时看你们两个好像是那种只会埋头苦干一本正经的人,想不到原来这么……这么……薄接过她的话说:无耻,是吧?二十四岁的碎红起了脸。


我们并不知道那个男人和碎之间倒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一天她哭着跑到我家来。我打了电话,薄就过来了。碎喝醉了自己,抱着薄的手臂同她讲:我是一件衣服吗?没有架子就是一摊烂布吗?薄不说话。碎把脸贴在薄的手臂上又说:我需要他施舍,嘿,他说的是施舍。薄看着我说:明白了,‘一句话把心伤透,把眼睛哭肿,倔强的掉头就走’。我笑起来。碎睡着的时候,薄去洗给碎吐脏的衣服,我则一点点从碎的身上抽出我的床单泡到水里。我们都以为这是恋爱敏感症,像偶尔缠在一起的柳树枝子,过不多久风一吹就会散开。过了几天,碎的男朋友回了香港,又过了几天,碎找到我们说她要去香港,说是要把他花给她的钱全部还上,她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维持在不下岗的边缘,而她自己的钱又不够,于是小小的碎严肃的看着我和薄,管我们借钱。我们两个对视了五秒钟之后,拿出了自己的家当。我一定会还给你们的,连利息都算上。碎走的时候认真的跟我们说。保持着自从她跟我们借钱时就开始了的严肃态度,表白着自己的成熟。碎走了之后薄跟我说:我觉得我们是在用钱在培养一朵花,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的丢到花盆里,看着她任性的长,除了渴望她真正成熟起来什么也做不了。最后我们得出一个结论:我们两个并不合适做别人的朋友。



碎没有回来。我跟薄的钱不是丢到花盆中去。而是丢到百墓大去了。她走后只打过一次电话说是到了香港还没有找到他,再就杳无音信了。后来有人说她花光了钱回不来了在那边打工,有人说她堕落了吸了毒,还有人说她男朋友坚持不要她她自杀了。也有一两根细若游丝的声音说:他们重修于好。碎的父亲来了公司拿走碎的东西,看着那个男人一点点装碎用过的东西,小心而仔细,整个过程像是在呵护一个汽泡。他抱着那个大纸箱走掉,从后面看上去像是一个“中”字。我跟薄看看那个憔悴不堪的削瘦背影,对视了五秒钟,回到位置上各自工作。再没有提起碎找我们借钱的事。薄说:别做坏人,也别做好人。


我把房间收拾得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到处都是闪着光透着香。这一些使那只意气风发的小苍蝇变得格外刺眼。找到苍蝇拍跟着它,看着它小心翼翼的在垃圾筒边缘爬来爬去,信心十足的高飞再落回,自在的不亦乐乎。我一举苍蝇拍,它飞了,带着昆虫天生的敏感。我的眼球加之我的头开始飞速转动,跟着这个在空中玩飞行特技的家伙,最后跟得烦了,随便在它飞翔的大至位置一挥拍。一瞬间的宁静下来。在地上找到了它翅膀尽断的尸体。


坐在干干净净的地中间抽烟。嘴唇改变烟雾喷出时的路线,那条烟线画出一个狭小的扇形。即而又全围住我的整个头部,它想做一个笼子,限制我的某些东西,但是它做不到。没有什么能做到。为什么大家都有占有欲呢?怎么样才算是自己的?davi告诉我他的前任女友从加拿大回来,希望我能陪他一起去看她,说是她想要看看我。我同意了。跟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大家的话都不多,我弄得到处都是烟,女孩子用手掩了一个鼻子,我说不好意思然后继续抽我的。davi看见一个老友,他说我去打个招呼。我说嗯。她看着davi说你快点回来。davi对她点着头微微的一笑。我感觉烟雾中加杂了一些东西进去。礼貌的掐了烟,跟她寒喧,等davi回来,一起送她回去,然后对他说:分手吧。


薄跟我说真就得是你。我说那当然,我不会因为一个男人流着泪单膝下跪就心软就放弃自己的初衷。薄在我身上拧了一下:至少还说明我善良。我说如果没有我的残酷怎么体现你那么善良。薄对我阴险的一笑:有一些东西,你否定不了也改变不了,即使你表现得再坚决。我到处找打火机,抛开她的话题。



傍晚。想到已经过了快四天的足不出户的日子就决定出去看看。上街买菜。


挤在人群中,我与他人无二般模样。想着,如果在无名指上戴一枚指环的话,看起来应该更能溶入人群。我的无名指是赤裸的,天生它就是这种模样,就算套上一百个指环也一样。这个无名指是一棵没有皮的树,从地表一长出苗来就接受着各种折磨,但是从未放弃生存,慢慢的长成一棵干净而固执的成年老树,它没有树皮,就是没有,至始自终。


胡乱的买些蔬菜,看什么顺眼就买一些。到了水鲜市场那部分,闻着那些长刺的腥味慢慢的看,突然看到一种腌制的海鱼,被开膛破肚,干干净净的摆在那里。我站在一边看,就是想看看倒底那些肉中还有没一点残留的血管。白花花的一片,苍白得绝望。这种鱼很好吃的,不需要冷藏就可以放很长时间不坏,小姐要一点吗?卖主问我。啊?我被这一串急速的台词吓了一跳。好吧好吧,要这条。我指了那条被我看了半天的鱼说。


拎着那条鱼走开的时候突然有点后悔,由于看了它半天,似乎跟它有了某种关系,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情吃它。然后又想到如果我不想吃可以送给薄。礼物是咸鱼,薄会很高兴。风吹,辫子和鱼都荡起来,我的背和我的眼睛告诉我,它们是一样的幅度。看来我是跟它有关系的。我就是一条特殊的鱼,泡在有着各种思想的腌缸里,我的毛孔根据经验选择一些接受渗进我体内并把另一些排斥在外,久而久之这行为形成了一种程序,选择与淘汰都机械化了去。日子一到,我就被掠在光天化日之下,由着时代挑选。但是最后的这一步,已经不是我份内的事,对于我已经不重要了。决定送这条鱼给薄。


我们小区绿化得不错,空气也不错,在下面蘑菇了半天才上来弄东西添满自己的胃口。洗碗的时候,决定明天去看爸爸。


躺在床上看小说。直至睡去。


周五


天气不错。到水果店里买水果给爸爸,一眼看到的是一片红彤彤的樱桃。每一个都歪着个小把儿在自己的小位置里调皮。住在赤家的时候晚上我们会一起买菜,我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在熟食摊位买了一根腊肠,站在他面前,从背后抽出来告诉他:吃什么补什么。赤说谢谢你的关心。回去的时候他拉我到水果店里,我买苹果的时候他蹲在那里挑樱桃。出门的时候他的手掌心里闪出一枚连体樱桃,赤说:吃什么补什么。我笑着买了一大堆樱桃。


我还是有家里的钥匙的,走的时候爸爸没有没收。他相信我不会中途放弃回来,我做到了。工作安定下来之后我才开始回家看他,给他买些东西,帮他做些家务,他会微笑着给我做饭。我爸爸不喜欢说话,他总是带着坚定的笑容做这些做那些,除了我之外,只有一个人知道他那些看起来一式一样的笑容里还包含着什么意思。那是一个我爸爸的学生,当她从十四岁的少女变成一个二十二岁的小女人之后来找她中学时代的老师。我记得她是一个很直率的女生。比如她问我:你喜欢我做你妈妈吗?我摇头。那一年我十四岁,她大我八岁。


十四岁那个刚开了一点点岁月天窗的年纪里,我除了不想让她做我妈妈之外并不讨厌那个女孩子,她挺漂亮,爱笑,说话的语气温柔,最重要的是,她有本事让爸爸说很多话,有本事让爸爸眼睛里弃满快乐,那些欢乐中还有一丝与疼爱我不同的疼爱。她买文具送给我,还有一些小绒线的玩具。她送给我的东西都很合我意。谢她的时候她淡淡的笑着,眼神酸涩着说:你们父女两个我都是懂得的,为什么你们都不让我进入你们的生活呢?对谁有害呢?然后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看到她的尖下巴稍稍低了一下,在脖子上重了一块影子。突然的,我喜欢上了她。


我告诉爸爸说我喜欢那个姐姐。然后想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想表达的话来:我不在乎的。他说你懂什么。我不再做声,那时候我在偷偷的恋爱,我想我是懂得只是不方便说。


最后一次看见她是在我家里,放学回来,门虚掩着,轻轻推开。地中央,站着我的父亲和爱他的小女人,她从背后抱着我爸,肩头抖动却毫无声息。后来她说:这不是错误,我们都欺骗不了自己。然后拿了她的小背包从我身边走过去,带起一股单薄的风吹动了我的几丝头发。我爸回身的时候看见了我,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说:刚刚。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回到这个家,总觉得一切都是半圆的。



手机响。十分恼怒出门时开了它。是薄,说是公司现在特别的忙,要我明天赶回去上班。我说嗯我知道了。薄说你声音这么虚弱,是不是还病着?我说没事了,明天见。没有了心情,帮他收拾了一下房间就锁门出来。


小区路边,那个卖棉花糖的男人站在那里等着放学的孩子。我去买了一只棉花糖吃。把那根木棍丢在路边的垃圾筒里,明天上班,后天表哥结婚。天上有块云长得很像我刚才吃的棉花糖,我眯着眼睛对它说:好!

作者:水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