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日

 

杨科和我约好三天以后就在那个巷子口见面。我记得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点不屑一顾,好像是我欠了他几百块钱,三天以后我去还他钱似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太阳正在正天空,照得人面红耳赤的,个个像疯了狗一样把长长的舌头伸到嘴巴外面来。我由于实在无聊得厉害,就注意了几个人的舌头,妈的,红的像变质的草莓。一想到有一颗变质的草莓晗在我嘴里就浑身上下没有力气,胸口很闷,然后想吐。

妈的,这鬼天气一连几天的高温把人都折磨成没有人样儿啦,都在学狗。瞧呀,你们瞧呀。满大街的狗在走路,开车,聊天,打电话。看女人,数钱。我的妈呀!

杨科当着这么毒的太阳把我叫到一棵树下,树叶耷拉着,好象阳痿了一样。阴影是有的,只不过这样的阴影也太他妈寒酸了,竟遮不住我的半个脑袋。我问杨科为什么把我叫到这棵树下而不是那边那棵稍大一点儿的树下。杨科呆了一呆,仿佛是我的这个问题长了针似的刺痛了他的哪儿。呆过之后,他就告诉我三天之后在巷子口见面这句话了。我刚想问为什么是三天而不是四天或者五天。杨科用手推了推我的肩膀,说老兄啊,时候不早了他该回去了。于是我的那句问话就咽到肚子里去了。

他走之前特意又说了一遍,三天之后在巷子口见面啊,别忘了带些钱。三天!我说行了,记住了。杨科走了。太阳依然普照着大地,都快把大地照穿了。这太阳可真他妈狠心啊!

现在我来说说那个巷子。

星期四我下了高数课,就个杨科还有他女朋友一起去他们家喝酒。喝酒的原因——奇怪了,我竟然想不起来喝酒的原因了,或者根本没有原因。杨科和他女朋友已经同居了一两年了,在一条极窄的巷子里租着一间房子。房子里面打扫的还算干净,至少比我寝室要干净上N倍,以至于我第一脚都不好意思往下踩,生怕弄脏了他们的地板似的。杨科的女朋友阿美说踩吧踩吧,没关系的,都是熟人。我嘿嘿笑了笑,迈出了历史性的第一步。

喝酒的过程极其简单,无非是用手开酒瓶,用嘴喝而已。现在我要说的是那个巷子。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巷子。小时候我住在一个江南的小镇上,那镇里巷子比人多,现在我看到这条巷子竟然好像开了眼界似的,心里面一阵悸动。心跳随着愈来愈浓的黑暗而加速跳动,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叫它什么了。杨科走在我前面,回过头来对我说走完这条巷子就到他家了,所以我也跟着叫这条黑暗的阴影为巷子。要是杨科没这么说,而是让我自己想,我觉得更应该叫它为黑色的阴暗走廊,或者干脆叫做阴道算了。妈的,一个人白天在这儿走都会感到害怕的。

我在那条阴暗走廊里走过几次,具体是几次我已经记不清楚了。许多次是杨科陪着的,有一次却是我自己一个人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急匆匆地往杨科家跑。除了这一次,其他几次去杨科家的原因多少我还记得些,多数是杨科请我陪他喝酒。这一次,恩,让我想想。

那天是星期天,我正在街上闲逛的时候,突然有个什么东西撞到了我的心脏,然后心跳就像阻尼振荡似的越来越慢了。我拼命地呼吸,对着天空张大嘴巴,好像要一口气吸掉地球上所有的氧气一样。我的腿也变的没有力气了,肌肉开始抽动,勉强能够站住。我想今天是怎么啦?妈的,完蛋了,真的完了。心肌梗塞死在马路上。第二天报纸头条就会有这样的新闻的:“XX高校大学生突发心脏病暴死于马路。”标题边上还会有我死掉以后的照片,那些可恶的摄影记者啊。还有我的名字,他妈的,我这么一死就一定会闹的满城风雨,破坏社会安定团结,给我校的发展带来极坏的影响了。

可是我没死,我的大脑虽然想到了死亡,但是我的腿竟然一步一步地往杨科家的方向走过去了。巷子横在我面前,仿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隧道,黑暗一边遮挡着其间行人的脸,一边露出自己的脸,带给人以恐怖和剧烈的心跳。我没多想,一下子就走完了这条巷子,往门牌号码是184的门上狂敲了一通。这种敲门方式是非常不礼貌的,尽管我在学校里素来一放浪不羁自称,可敲门的礼貌还是十分注意的。现在,我,我想立刻就找到杨科那家伙。我的心跳已经快要停止了。妈的,还有我的呼吸,我的呼吸!

我其实并不知道杨科到底能不能帮我,他从来没有说过除了喝酒以外他还会些什么,但潜意识里,我的可怜的大脑已经命令我的两条更加可怜的大腿往这个方向走来了。我不能不往这个方向走过来,好象有什么东西撞了我的心脏之后就一直牵引着我走这个方向。我却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敲过门之后没多少时间,门就细开一条缝,透出一些光线,把我和周围的黑暗统统照亮了。我的眼睛却使劲地迷起来,好象害怕这些来路不明的光线似的,或者说是害怕门缝里那人的恶狗一样的眼神。

他说你终于来了。好象我不得不来似的。我用右手捂住胸口,踉踉跄跄冲了进去。抬头看了那人一眼。我发誓我不认识这个人,从来没有见过他。可他先前的那句话分明是知道我的样子。他扶助我,让我躺在杨科家的沙发上。几天以前我也是坐在这沙发上喝酒,醉了以后好象也是这么躺着的,躺着躺着就不晓得以后发生的事情了。我的酒量真他妈的差。现在我是清醒的,就是胸口闷的厉害。妈的,要是我的身体一切都正常,我还能和他喝呢!杨科那家伙好象酒量很好似的。

我大概在沙发上躺了整整有十几分钟,直到这个姿势躺累了,实在是累极了,才勉强翻了一个身。右边的脸碰到一块湿忽忽的东西。妈的,竟然是我流出的口水。我好象并没有感到自己刚才流口水了呀,我并没有睡着呀。妈的,我好象有点神志不清了。我对于我刚刚到底有没有睡着一点儿都不能肯定。也许是刚才打了个小盹儿也说不定。可是,对于这一滩冰冷的口水,我害怕极了,好象看到了生命的尽头一样。我大叫杨科你快来救救我呀!

刚才开门那家伙从门里走出去,又走除了院子的门,关上。关门声很响,似乎看到我难受成这个样子还很得意一样。

我又躺了大约三分钟,杨科从门里走进来了。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不过听到他高兴地笑了一声。妈的,都是什么东西。老子都这副窘样儿了,你们倒还笑得出来。

杨科坐在我的旁边,他女朋友阿美伏在他身上。看过去很像一条毛毯盖在杨科身上。杨科对我说,来来来,别太紧张了,吃颗小药丸就没事儿了。他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只香烟盒,又从香烟盒里倒出几粒白色的,红色的,绿色的小糖丸。他说吃了这玩意儿就什么病都好啦。我虽然一点儿都不相信他这鬼话——是人的都不会相信他这话——但想也别无他法了,吃就先吃了吧。杨科这人不坏,并不至于用什么东西来害我吧。

我把那粒白色的小糖丸吞到肚子里去。没多少工夫,呀,心跳就正常了,手脚也有些力气了。好像还特别兴奋,像午觉刚醒来是那样。对了对了,不知怎么搞的,妈的,我性欲还特旺盛,说不定这会儿能上他妈的十个八个的。嘿嘿,因为天热的缘故,我裤子穿的实在太单薄了,真不好意思站起来呢。那玩意儿硬着,站起来就像一个隆起的蒙古包,多丢人呀!

我由躺变到坐。杨科拍拍我的肩膀,说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说完他就对着阿美笑了起来。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科说再喝几杯吧,来都来了喝几杯酒再走。我因为刚吃了那些糖丸儿,好像一点儿也安静不下来,想跑想跳想和哪个MM干那个。我说今天不喝了,改天吧。杨科挥了挥手,说好吧。

从杨科家出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多钟。太阳发了疯似的把地面烤的火热。我忽然感到口渴,想喝水。

我在一家小店里要了瓶矿泉水,一摸口袋。呀!我的钱包哪儿去啦?我一向习惯把我的钱包放在右边的屁股口袋里,可现在那儿什么也没有了,而且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找不到它,除了我的钥匙和手机还在,钱包啊,乘车卡啊什么的都失踪了。丢在马路上是不可能的,那一定是丢在杨科家里了。我的天呐!两百多块钱,我半个月的生活费呢!

我没有回杨科家找钱,因为我已经感到了事情的不妙。

小店老板是个小老太婆,她盯着我的脸看了很就了。是我长的特别帅吗?长的帅也不要她看。可我的脸上怎么了能让小老太婆看这么久?我也朝她看了一眼,老太婆开始说话了。小伙子你是不是病了啊,瞧,你的脸白成这样。我的脸很白吗?我怎么从来没有注意过。我对着店里的一面镜子照了照,妈呀!这,这是我吗?脸白的和最上层的宣纸有的一比,最可怕的是嘴唇,竟然变成了深紫色,就好像小时侯吃桑葚以后没擦干净留下的颜色一样。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老太婆说矿泉水你先拿走吧,身上没钱以后再来给也行。现在这样的人可真少啊。我谢过老太婆就往学校走去。

城市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阳光之下,看起来亮堂堂的,每个角落都有阳光细长的手指抚摩到,但有光明的地方一定会有黑暗,而且明亮得越强烈,那种黑暗也越浓,浓的好像墨汁,写在白纸上就永远也擦不干净了。

我刚才说过了,我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了。我预感到我正处在一片光明和一片黑暗的中间,向左一步就回到明亮的一边,向右一步,就会永远被黑暗奴隶了。

下面来说说我和杨科的认识经过。

哦,还是先让我说说杨科这个人吧。

杨科长的非常一般,就是中国人最普通的那种长相:两只单眼皮的眼睛夹着一只粉红色的鼻子,鼻子下面挂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那嘴不仅能说会道,喝酒也是一流厉害。我和他就是在酒吧里喝酒认识的。这个等会儿再说。

杨科无业。他女朋友阿美在Z大学附近开了一家小酒吧。Z大学就是我所在的那所大学,我们宿舍里的那几个北方的哥们儿都不管Z大学叫大学,他们他妈的都叫它为庙。原因自然是Z大学里女生少的可怜。对了,对了!我记得我上课时无意间在课桌上看到过两句话——“女生质不高,可怜量也少”。知道了吧,我们这些男生们就是处在极度压抑的环境里学习高等数学和他妈的物理的。

哎呀!怎么扯远了,说说杨科吧。那家伙我常见他在我们学校附近闲逛,看见漂亮的女生还不停地咽着口水,想必是阿美的肥大胸脯也满足不了他的什么了。他虽常在那儿闲逛,但我们却很少有人认识他的。他样子身材不错,很像一个落魄的诗人。瞧他一头长发,和我也有的一比。我是什么呀?嘿,我是Z大学小有名气的校园诗人呀!

杨科的背影也很有诗人气质,说实话,我还特羡慕他的身高。

认识这个家伙纯粹是巧合。

我因为三月份写的一篇小说被一个杂志社用了,拿着刚收到的几百润笔一个人去酒吧喝酒。学校附近就阿美开的这一家,里面时常聚着许多学生。特别是周末,一对儿一对儿的,真让人羡慕。

这天是礼拜三,去酒吧的人就少了很多,我进去的时候就阿美一个人坐在柜台上低着头,好象在看杂志。长头发挂到面孔前面,,oh my God,样子特别性感。其实她长的本来就不差,这是所有来过这酒吧的人都不能否认的一点事实。

在这天之前,我是不认识阿美的,不过知道她有个男朋友,就是那个每天在外面闲逛的也不知道花的是哪儿的钱吃饭的家伙。阿美见我进了酒吧门,就放下手里拿的杂志,过来招呼我:“呦,明天没课啊?”然后笑了一笑,“要点儿什么?”妈的,她的声音真不错,就是那种最能让男人心动的声音,甜的直到肌肉的每个细胞里去。真想他妈的抱住她,然后跟她干那个。对了,让我在这里补充说一句。我总是往那个地方想不是我这个人欲望特强,只要你来参加过我们男生的卧谈会,就知道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想着那个,谁叫我们二十岁呢!

我朝阿美看了一眼,说来两瓶啤酒一碟薯条。

我挑了个离柜台很近,有不算太近的位子坐下来。先吃了几根薯条,确定比麦当劳的有味儿后,猛喝了几口啤酒。哎呀,哎呀,有个事儿忘说了,说出来真他妈的不好意思呢——我的这个位置看阿美,刚好可以从她的无袖衫的袖口里看到她的乳房。哦,粉红色的胸罩,我的天呐,她胸脯可真不小,估计刚好放满我的手掌。呵呵。这么看着,下面就硬了起来。又这样看了一会儿,阿美的男朋友——就是那个在Z大学附近闲逛的男人,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他——来了。

他们坐在柜台后面聊天。那男人的手还搭在阿美的肩膀上,说到开心的地方还使劲捏捏阿美的肩膀。我想要是我不在这儿,他们也许就会在这里干起来,好象发情的动物,随便挑个地方说来就来。

第二瓶啤酒下肚的时候,我的膀胱已经很紧张了。其实我在就要去厕所了。可那东西硬着,而且越是听到阿美对那男人撒娇的声音,那东西就越硬。现在倒是软了下去,我打算上完厕所就回来结帐,然后走人。

再回到座位上时,发现我的杯子里的酒又满了,边上还放着另外一只杯子。我疑惑地朝阿美看过去。阿美又把眼睛朝向那个男人,并且朝他努了努嘴巴。

接着那个男的就开始对我说话了。他说小伙子啊,今晚陪他喝几杯,反正回了学校也是闲着没事。他请客。我不肯,看看表说都他妈的几点了,而且我们又不认识,晚了宿舍楼要关门的。那男的指了指桌上,说瞧呀,酒都倒好了,就算交一个朋友吧。阿美也从柜台后面走过来,右手竟很大胆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把我按倒在座位上。她自己紧挨着坐在旁边。妈的,她的大腿刚好能碰到我的大腿,直感到屁股一阵发麻。我却装作坐坐好的样子,往阿美那边靠了靠,大腿挤的更加紧了。看看呀,她的牛仔超短裙下面那两条白嫩的腿,我,我这个年纪的男人又有谁受得了这样的诱惑呢。

我坐好之后,阿美就对那男人笑了笑。适宜他过来呀,喝酒。有好象有别的什么意思,我却始终也弄不明白。不过,说真的,和她挨在一块儿的感觉确实相当不错,要是这样坐着,让我陪他们喝到天亮我也愿意,反正是那男的请客。

那男的坐下来,说他叫杨科。我说我说莫个。他接着说,这天气可真他妈热呀。我说是啊。我和杨科并没有什么话说,不是不想说,我真想在陌生人面前把那狗屁的教育制度骂的狗血淋头。可是这时,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的,我竟特别兴奋起来。照理说这么晚了我早就应该瞌睡了。哦,对了,也许是阿美那性感的大腿挨在我旁边的缘故。我想。

又喝掉了四五瓶啤酒,其间我上过两趟厕所。最后一杯喝完的时候,我已经微微有些醉了,但醉归醉,我感到好象并没有以往醉后那样的身体无力,只想睡觉,反而很想来点音乐什么,蹦个D。忘了说了,我蹦D可是很厉害的啊,你们会迈克尔·杰克迅的那种太空步吗?我会!

那晚上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反正我没有回学校。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沙发上。杨科说昨晚上我醉的很厉害,还胡言乱语的说什么上大学害人啊之类的话,就把我带到他家里来了。我揉了揉眼睛,看看窗户外面,瞧这太阳啊!一点儿也没有收敛。妈的,什么鬼天,只不过是六月份就热成这样!

我抱怨了几句天气,又谢过杨科他们,匆匆往学校赶去。

之后我和杨科就算认识了。他经常来学校里找我,而且还特有规律性,像波动似的有个明显的周期,差不多每隔两三天就来找我一次,每次找我都是和我去喝酒,好象除了这事我们也没有别的什么更加重要的事情可以干了。在酒吧里喝过几次,在他家里喝过几次。那家伙酒量可真他妈好啊,我只喝一点儿就喝高了,一高就,就想来点儿剧烈运动。妈的,最好是来干那个。

我就是这样和杨科认识的,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好象一个故事似的。

作者:莫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