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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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夏天的夜晚…………

我恨这夏天的夜晚。

没有一点点的风,没有一点点的声响,只有令人烦躁的寂静。

黑夜散发着潮湿的气味,带着窗外热气,带着咸咸的汗水的味道,缓缓地从窗户的缝隙里蔓延开来,把房间充满,充满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我卧在床上,床是很大,让你感觉不到边际的大床;带着未洗尽精液的大床;我淫秽而肮脏的大床;床边的简易衣柜打开着,塑料布顺着拉链滑向两旁,露出里面内脏般的衣物,活象一个做胸科手术的病人一般。

在晚上,母亲的声音总是显得疲惫而不耐烦。我察觉到一个人和我说话时不耐烦的表情,我为此而深深痛苦着,为我在黑夜里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我的母亲。

淡淡的幽暗的蓝光从窗口照射近来,在床变的墙壁上投下巨大的白色形状,这是夜晚特有的馈赠。它不断变幻着颜色,忽然淡些,忽然又深了起来,有时候,幽幽的白光会把母亲的身影投射在上面,缓缓地变换着她的动作,然后白色会突然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一样的黑暗。

母亲这时候总会坐在那看不见的床沿上,手里缓缓地摇着蒲扇,边拍打着我的身体,一点点,一点点地向右倾去,然后头猛地一顿,又直起身体起来。暗淡的光线会在母亲的脸颊上留下浅浅的颜色,苍白的,很是好看。

母亲总是轻轻地拂过我的额头,若我睁开眼,总会听见她充满疲惫的眼光:“闭眼。快睡。”

我总是照着她的话,闭上双眼,但是我却从不能那样睡去。

母亲总是不等到我睡着的那一刻,在我半梦醒之际,就会起身轻轻地拉开门,没入门外的灯火中,把我一个人留在无边的黑暗里。

母亲身上会有一股淡淡的野荷花的味道,很好闻。我可以看见那些野荷花也随着母亲一起在我身边开放,又随着母亲一起从我身边离去。

我会惊醒,会尖叫,会哀求,哀求母亲别把我留下,可是我很少敢这么做。只因为我害怕看见母亲脸上的表情,那种不耐烦的表情。

我甚至无法要求在临睡前得到她的一吻,我害怕被拒绝。母亲觉得这种睡前的陪伴已经是超出范围的要求了,“你是个男子汉了,”她说“你不能在这么依赖妈妈,你是大人了。”

可我宁愿做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我的这一切,都无法告诉我的母亲。

黑夜的空气,被赋予了白天沉积的灵魂。它们旋转着,不停地旋转着把我包围。身体便轻飘飘起来,周围旋转的气流把自己托起,一切都蒙上了淡蓝色的雾蔼。不在有接触,不在有感觉,我就这么恍恍惚惚地飘荡着。这时没有了时间,没有了空间,四周的围墙不在存在,我不清楚自己在哪儿,在那生命的哪一刻。我努力去思索,可是还是空无一物。我就这么被时间的音符载着漂向别处,就象一片落入溪中的树叶,打着转儿,向下旋去…………

于是在夜的怀抱里,我就这么睡熟了…………………………………

作者:high-light  mar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