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机

　　夜里10：30的飞机，夏瞳坐在靠走廊的座位，可以感觉到空姐来回穿梭过后流动的空气，关手机前，给若望发了短消息：7月流火，夜机入川。飞行时间2小时50分钟，夏瞳调低了座椅靠背，疲倦的闭上眼睛，感冒了一个星期，尚未好透，此番要上高原，恐怕更是不容易复原。生活营营役役，常常在空中穿行，有很多时候她需要一个肩膀。认识高若望很多年了，却始终扑朔迷离，即使好到烂掉，仍客气的很。

　　记不得怎么的最初，少年的时光在学业和懵懂中渡过，待到蓦然回首，身边的人嫁的嫁娶的娶，剩下的几个聚在一起常常唉声叹气，除了夏瞳。不是不想，而是她不确定她要坚持什么。很多时候，她觉得这样很好，有可以一起玩乐的朋友，偶尔寂寞。高若望和她一样，但是比她确信他将一直这样过下去。

　　0：37，机长出来广播，由于暴雨双流机场关闭，临时被降江北机场等候通知。同机的人开始抱怨，上海始发的航班总是充斥着沪语凄凄的发音，只有字头没有字尾音节。夏瞳迷糊的坐直身体，按响服务玲并打开了手机。滴滴声响后，是若望先前的回复：夜机是一个很美的词，仿佛期待着一场浪漫上演。夏瞳不可置否，买这个时段的飞机，是因为深夜航班便宜，公司可以省却不少费用，与浪漫无关，与故事无关，这次的出航的意外只是徒增的麻烦。空姐递过数杯水，夏瞳也取了，后出来的空姐宣布净水已空，只剩下雪碧。机舱里喧哗的厉害，这个航班是因旺季客流而新增的，川航的名义上航的机组东航的食品。本就让人不甚满意航班的服务，刻板没有笑容的空姐，数小时的飞行途中只派了一小袋花生，加之天气的不作美。夏瞳吃了药，看了时间，若望应该睡下。他习惯睡前关闭手机，但是夏瞳还是忍不住的给他发消息：午夜1点，我被降在重庆，空旷的机场，蓝紫色的导航灯显得特别诡异，有点冷。

　　若望此刻是听不到她的呼唤的，夏瞳也只是想找个人说话。一个默契得不需要前后解释太多就可以直接进入话题的人。年岁渐长的时候，她发觉自己缺乏耐心，尤其是缺乏对陌生人的好奇。她20岁时候认识若望这个大哥哥，调皮捣蛋老是给惹麻烦，但是若望总是帮她很好的解决，对她宽容，并不曾苛刻要求她学会做淑女。一晃到了夏瞳26岁，这一两年来，她也开始越发的依赖若望，不自觉的开始。平时里想着某个餐厅的美味，就约了一起去吃，她喜欢的，若望都知道，所以她安心的看他点菜，然后为他斟茶。他想要的，她也知道，常常拿给他，举手之劳。总是一起去看新片，两人抱着大罐爆米花，端着哈根达斯，有说有笑。双方朋友聚会，也常常结伴而去，别人难免有善意的玩笑，两人也只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谁都觉得，他们暧昧。但确实不是。日子久了，夏瞳开始妥协，喜欢他们之间这亲情般的温暖，但两人虽好，一起购衣置物，吃饭喝酒，娱乐消遣，却总过于礼貌，不曾红过脸。

　　机舱的灯被调的很暗，浮躁的人们除了走动静立就是不停的牢骚，夏瞳因扑而敏的作用始终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的半躺着。2点过后，空姐出来说，大家不用按铃了，雪碧和零食都已经供应完毕。前后舱的滑梯都已经解除，夏瞳滞留在飞机上，起身去洗手间，因为使用的次数频繁而疏于清扫，很脏。想着若望关于夜机的浪漫描述，只剩下苦笑。

　　若望有时候会开玩笑的说她不小了要早点嫁，她说你年纪比我大，你先。若望总是笑，说男女有别啊。对的，男女有别，若望可以找先立业后成家的借口。而夏瞳和父母住，免不了被二老唠叨，尤其遇到年假，夏瞳总是想着法子游山玩水逃避来亲戚们的好意。渐渐周边都去遍了就窝到若望的老家去喝小老酒。见过他的父母，可爱的小老人。夏瞳喜欢若望的母亲，开明风趣，没有长辈的架子，有北方人的豪迈，虽然不常在近旁，但也操心的宝贝儿子。背地里，她拉着夏瞳说，总是中国人，学不得老外做单身贵族，你帮我劝劝他吧，都那么大年纪了不结婚。然后差点逼供夏瞳问若望可有女朋友。夏瞳说，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若望对她虽好，但是各人依然有各人的生活，并不干涉。若望的母亲趁若望不在，又对夏瞳说，不如你叫我妈吧。夏瞳笑的人仰马翻时正好若望走来，他严肃得笑着告诉他母亲不要瞎说。而夏瞳笑过后，有点酸。若望的母亲喜欢她不是首要的，重要的是她盼着若望成家，而夏瞳是她见过若望身边唯一的女子，象一根稻草。这么多年，对于若望，夏瞳多少明白，也许很多年以后他安慰母亲或者完成使命或者遇到心仪的女子走入围城，但是至少现在及在很长的时间里他还尚未走到路的尽头。

　　2：15，机长宣布大家归位，系好保险带，天气有转好的可能，预备试飞一次，争取降落。至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点苦尽甘来的盼望。飞机在空中盘旋，窗外是漆黑一片，看不见什么，只有广播在响，空姐出来解释，依然无法降落，我们继续返航重庆。这是夏瞳第4次来到成都，前3次不是转机就是被降，而这一次专程来却反而不顺利。古人说蜀道难，似乎有点道理。

　　折腾了一场，仍然飞回重庆。飞机上混乱成一片，是倦怠而不满的人们，机组反而避而不见。夏瞳继续给若望发消息：3点了，我们还是困在飞机上，渴，饿，头疼，然天气之不可抗力。这样的时候，夏瞳能所能安慰的是这样一种自言自语。与其说爱上若望，不如说爱上这样的温暖。最近网络上流行着一段话：在你心中有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吗/你们可能相爱过，你们也可能喜欢著彼此/但是，为了什么原因你们没有能在一起？/不过即使你们没有在一起，你们还是保持了朋友的关系/但是你们心底清楚，对这个人，你比朋友还多了一份关心/每个人这一辈子，心中都有这么一个特别的朋友，很矛盾的行为/你还是知道，他永远关心你的/一开始你不甘心只做朋友的，但久了，突然觉得这样最好/可能还有另一种情况，你可能永远都不甘心只是朋友。

　　夏瞳看的感触百般，常用来做自我安慰。她心中的那个特别的朋友是若望。但是若望心中呢？夏瞳知道目前不是若望不喜欢她，但那是广义的，目前的若望更喜欢自由的生活。男女有别，夏瞳长大了，也渐渐变的和其他女子一样期待。若望对她很好，宠爱的，即使有原则。她上班途中发短消息说饿，他便带了早饭给她。她过生日，他惦记着送钻石项链给她。她一年四季喜欢穿裙子，他会送她漂亮的裙子。她出门旅行，他也会说要当心。

　　3：30机长终于做了决定，下客休息。夏瞳继续发着短消息：凌晨4点，坐着机场的大巴奔驰在重庆黎明无人的大街上，远处山城的灯火明明灭灭象夏天的眼睛。5点得了房，夏瞳和同公司的3个女子挤着3张床，6：20便被叫醒到机场候机。手机已经没电了，若望该是起床了吧。

　　9：30，飞机前往成都。

　　10：45分降落在双流机场。

　　夏瞳心不在焉的翻着爱情杂志，无意看到一句：世界上没有路的尽头，除非你的心累了。是的，高若望，望不到的一种距离，他一直在走，从路的这头到那头，没有人知道，还要走多久，才可以到达想去的地方。除非他的心累了。

　　他们现在的这份默契，她应该很满足，一个眼神，一举手一投足，若望已经明白她的意思。是否她还是不甘心呢？

　　19：50，夏瞳，进宾馆的头一件事情就是给手机充电，才开机就有滴滴的声响。若望写道，芍药艳紫，牡丹粉红，玫瑰芬芳，紫荆在南，睡莲开在水里，百合很忧郁。

　　夏瞳低声自己笑笑，那些都是不会结果的花。然后洗澡，换了睡衣，感冒依然没有愈合。

　　新一天的凌晨2点，手机滴滴响：夜机是一场等待。惺忪中看了落款，是若望。夏瞳到头继续睡，旋又坐起，开门。

　　门外，若望笑盈盈说，你是否能看见未来的收获？

　　她累了。

　　也许总有一天，他也会累的。

　　握紧的手，不会放松。

作者：dewbab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