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的小偷

 
有那么一个小偷，他现在已经死了。在他活着的时候他来过我家，但他没有到卧室去，而是在厨房拿了三个鸡蛋和一个苹果。在挨打的时候他抖得很厉害。通常，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但他的胆子从来不因为习惯挨打而变得更大。 
他总是呆在别人厨房里，他把自己叫做厨房的小偷。他不敢到有人的地方去。走路的时候他尽量低着头，他喜欢对自己说就当你不是个小偷，哦瞧你，多么害怕呀多么害怕，胆小的小偷你要当自己不是个小偷才行。而他的胆子也从来不因为这几句话而变得更大一些。有一天他终于决定要去人多的地方偷一件东西，在拿了一只鸡腿后他走出厨房直接来到菜场里。 
在菜场他啃完了鸡腿，看上一个老太太的红色丝绒手袋，手袋躺在菜蓝里。他走过去把它拿起来的时候动作不够麻利，因为他是那么胆小的一个小偷没在众人面前偷过东西。他正在使劲对自己说就当你不是个小偷别慌别慌呀，但他的手还是抖个不停，于是手袋掉在地上发出一些硬币清脆的响声。老太太拉着他的手说你跟我走现在你一定要跟我走的。她没有打他但他照样挨了许多拳头，这些拳头从每个可以想象的地方冒出来，他觉得眼前一片金星身体摇晃的厉害。他发出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一点声响，“别送我去派出所，我胆子很小。”躺在地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很热一下子又是冰凉的，他没来得及想很多这个时候他只有感觉而感觉又是那么那么的坏。 
这个小偷抽搐了一阵没等救护车赶到就迅速地死了。死之前他把一泡尿顺利地撒在自己裤子上，从四岁起到现在那么长的岁月中他还从没这么做过。大家在回来的路上都说起，从没见过像他这么胆小的小偷。 
2002.2.4 

作者：施蔚